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谚语推荐:武谚阐秘

武术人读《水浒传》

  • 栏目:精武
  •  2014-05-14
  •  韩 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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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膀大力”李逵
  
  李逵活儿糙,打架全凭有膀子力气。
  李逵一出场,就卖弄了一把子蛮力。那是第三十八回,他初会发配来江州的宋江,宋江给了他十两银子,他拔腿就去了赌场,到赌场便惹出事端。当时,李逵大耍“膀大力”,他先是把赌场主人“一指一交”戳了个跟头,后又打退众人,临出门又将拦他的看门人像抓小鸡仔儿似的抓起来,“提在一边”。
  单是“指戳把人戳个跟头”,还看不出老李的神力,拿指头戳人这事——比如戳对方的眉心,不管是使八极拳的“探马掌”还是别的什么拳的飞掌戳目,只要你出手够快、够突然,眉心着力即倒是常有的事。这不是说你指头有多大的力(当然,力度太小也不行),主要是对方因心理惊恐以致身体倾斜。那一刹,他脑门只要挨几十斤力,就会失去平衡跌倒。把这一招玩到极致的是蛇,你看蛇蹿起来咬人时,常有人应蛇“咬”而倒。是蛇把人“扑”倒的吗?显然不是,蛇并未发力撞人,人纯粹是受了惊吓,神经系统失控,自己把自己弄倒的。
  显出李逵神力的,是他把看门人“提到一边”。把重物“抓起来,提到一边”,比举重的“往上举高”难度大。即便如此,能把一百多斤的死物“提到一边”的人,武林内外仍大有人在。但李逵“提”的不是死物,是本欲拦下他的大活人,李逵“提”对方,对方会挣扎,挥拳打、抬脚踢。这就是说,李逵的“提”,是一力二使:一部分力对付那人的抵拒,另一部分力才是“提”人,而“提”站着不动的人,只要把力气全用都在“提”上就行了。
  有特长的人,往往忍不住要在人前卖弄,李逵也不例外。第五十四回,李逵和戴宗到蓟州去请公孙胜,在回来的路上,碰见“金钱豹子”汤隆使铁瓜锤卖艺,锤“有三十来斤”重。李逵瞧众人给汤隆喝彩,心就痒痒了,也要显摆一下。“李逵接过瓜锤,如弄弹丸一般,使了一回”,直惹得汤隆“倒身便拜”,对李逵崇拜得不得了。
  这膀子神力,也是老李到处耍横的资本,不管是对付没练过的赌场一伙人还是练过的“浪里白条”张顺,一律打你没商量。
  
  一力降十会
  
  有一个现象,大家肯定早已注意到了,就是:在所有对抗的运动项目中,对抗的双方若是通过“媒介”——譬如足球比赛中的“球”、击剑比赛中的“剑”等等,都不分级别,个大、个小的人在一块比;而不通过“媒介”的,直接用身体对抗的项目,如拳击、散打、摔跤、跆拳道、柔道等,则一律按体重,分出各个级别来比。
  这一现象表明,力量素质,在上述两类运动中的价值是不一样的。在足球、击剑这些通过媒介对抗的运动中,力量大的选手,不占有绝对的优势,力量素质与其它的身体素质,如柔韧、速度、灵敏、耐力等相比,重要性是平等的。否则,足球、手球、击剑肯定也要按体重分级别比赛。而在散打等身体直接对抗的运动中,力量(体重)大的选手,力量素质的重要性要超过速度、灵敏等项的身体素质。否则,便也无需按体重分级别了。
  徒手格斗不通过“媒介”,但徒手格斗又非体育比赛,无所谓级别之分,矮个子遭遇壮汉也得打。事实证明,身雄膀阔的人普遍占有优势,所以武林有谚“一力降十会”。尽管这一现象并非绝对,且身高体壮之人,在武术格斗中的优势也不像拳击、散打、摔跤那么明显,但“相对的普遍性”却是存在的,不能否认。
  力大的人打架占便宜,对这一点,“浪里白条”张顺体会最深。还是在第三十八回,李逵在赌场惹完祸,跟随宋江、戴宗到江边的琵琶亭喝酒,因宋江想喝鲜鱼汤,李逵便去江边的渔船上讨鱼,实是抢鱼。于是跟众渔人发生冲突,渔行主人张顺闻讯赶来,张、李二人大打一场。
  当时张顺空着手,李逵举着从渔人手里夺来的竹篙。如众所知,李逵惯使短柄板斧,长长的竹篙对他并不顺手。另外,竹篙对空手虽然占便宜,但李逵力大的优势也随之消失。因为这些缘故,活儿糙的李逵被一身细活儿的张顺玩了个“空手夺棍”——当李逵轮起竹篙,“望那人(张顺)便打”时,张顺不慌不忙,“抢人去,早夺了竹篙”。大家知道,尽管空手夺棍不像夺刀那般凶险,却也决非易事。可以说,不论对方是否练过,凡能夺下他的棍者,即非庸手。何况李逵练过,照戴宗先前给宋江介绍的话讲:这厮“能使两把板斧,还会拳棍”。
  李逵被张顺夺了棍子,足见李逵技艺不精,他于拳棍一道,也仅是“会”而已,假如这场殴斗到此为止,“力量派”的李逵,无疑输给了“技术型”的张顺,且输得无话可说。无奈,李逵不是轻易服输的人,这种人,你不连赢他两阵,他不会认栽。
  失去竹篙的李逵,力大的优势反而显示出来。当张顺缩身下潜,“奔他下三面,要跌李逵”时,李逵伸手把张顺“直推将开去”。
  逢高走低,以巧斗力。张顺奔李逵“下三面”的选择本无可挑剔。张顺“六尺五六身材”,属中等偏下,在高大蛮猛的李逵面前,若要斗力,那才叫蠢。
  遗憾的是,张顺不该去“跌”,也就是“摔”李逵,尽管“摔”也是武术的技法之一,但毕竟以“踢、打”为主,巧摔妙绊,那是跤手的专长。从张顺没能将李逵摔倒这一事实看,张顺于“摔”法马马虎虎,且力气也有限。
  事情随后的发展进一步证明,张顺活儿细、力量弱,因为在被李逵推开后,张顺再次得手,一串组合攻击“望(李逵)肋下攉得几拳”——看至此,我们该给张顺叫好,换了拳击、散打比赛,拳手若能像张顺这般觅得时机,使出组合拳,绝对是精彩一瞬,令观众兴奋不已,也许再接一记“勾拳打下颌”,比赛就该结束了。何况张顺没戴拳套,他这几拳连续打肋,不管是做八极拳的震动式连续发力,还是发形意崩拳,李逵很难吃得消。
  不好说是张顺的力度太弱,还是没使上力,抑或李逵的抗击打能力太强了。反正,李逵对这几拳,浑没“着在意里”,怪哉?!
  跌不倒,打不疼,张顺的信心垮了。所以,当张顺紧接着“又飞起脚来踢”时,他的脚竟没能沾着李逵,“被李逵直把头按将下去”,一通暴打。
  
  李逵怕谁?
  
  有膀子神力的李逵,动不动就瞪眼挥拳头。因此,张顺、时迁等人都怕他。但反过来问,有让李逵惧怕的人吗?有!
  在李逵内心,恐怕最畏惧的是武松和鲁智深。很明显,在同样神力的武二和老鲁面前,李逵犯楞的本钱——膀大力,卖弄不起来。而没了力量优势的李逵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,跟人家比,只能算个武术爱好者。
  梁山上有“都头”、“提辖”,更有打铁、卖艺、开店的底层人,能让李逵怕得心服口服的人,得来自这一阶层。把李逵降服了的人有吗?有!绝不乏味的施耐庵,十分凑趣地给李逵找来了两个克星:焦挺和燕青。
  焦挺是江湖流浪汉,李逵与他遭遇是在第六十七回,朝廷派“水火二将”讨伐梁山,李逵瞒着宋江私自下山,半路上遭逢“没面目”焦挺。老焦也是糙汉,比老李“细”不到哪去,还有点缺心眼。当时,李、焦二粗你瞅我,我瞪你,进而言语挑衅。李逵恼怒,挥拳头“抢将人来”,不过他万没料到,他老虎一般凶猛的进身抢攻,对焦挺完全构不成威胁,被人家“手起一拳,打个塔墩”。
  有必要说明的是,焦挺是玩摔跤的,他是“祖传三代,相扑为生”。那么,焦挺的这“一拳”就不该是单纯的打,而是“打、跌合一”。至于“相扑”里有“打”,乃古今跤术的一大差异。古代的“相扑”,有打、有摔,但以摔为主。就像名曰“踢、打、摔、拿”全活儿的武术,被大家重视的不也是多在“踢、打”上吗?将人“打跌而倒”的“相扑”之技,早已从跤术中分离出去,大家想见识“打跌”之技,只能到武术里去寻找。譬如在八极“单打”里,有一著名的拳式“豁打”,上使反手挑打、脚下勾踢,运用杠杆原理,打人个“塔墩”——屁股蹲。
  就像前头李逵被张顺夺了棍子仍然不服一样,被焦挺跌个“塔墩”的李逵,再次‘大怒”。无奈,老李“正待跳将起来,被那汉子肋罗里只一脚,又踢了一交”。连输两次,李逵服了,嘴里大呼:“赢他不得”。
  焦挺在《水浒》里,算不上一流的技击大师,偏施耐庵让他两次战胜李逵,施先生是随便一写吗?不是!它表明施耐庵十分清楚这样一个格斗现象,即:拳技不精的膀大力怵跤手。当然,你这跤得练得精、使得妙,否则,就像浔阳江大战李逵时的张顺,本来也要“跌李逵”,因为手慢活糙,却被李逵使蛮力“直推将开去”。
  就是因为施耐庵深悟这一格斗现象,所以后来,作家敢于再次安排李逵输给燕青。大家知道,燕青的跤术摔得更好,照施耐庵在第七十三回说的:“为何李逵怕燕青?原来燕青小厮扑天下第一,李逵若不随他,燕青小厮扑,手到一交,李逵多曾着他手脚,从此便怕了他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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